刻字留名的留芳百世及遗臭万年说

唐朝有全国的文人来京城状考，后进士及第，必然来塔下（指西安大雁塔）题名刻碑以念。亦有大书法家褚遂良书丹《大唐三藏圣教序》和《大唐三藏圣教序记》。在我等儿时印象里，那些碑不过是有字的石头而已，且不做保护，裸露在外。看着碑上那整齐划一的名姓，我等孩儿就忍不住要上去摩挲，又用了利石，刀器去那石碑上刻字，让自己的名字也和那些千年状元等肩齐座，显示着孩提的求胜求平之心。如今想想，也真大胆！但奇怪的是，现如今再去看，我那幼稚已荡然无存，而那铭刻已逾千年，又于我刻字过去五十余年，状元依然状元，我的字迹却不见踪影！当然，现在的石碑已被玻璃保护。但愿不会有人考取了大学也要去做“雁塔留名”哦。 ——自《荒说大雁塔》

刻字留名是说在古代石碑上刻字的恶习，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文物古迹”。现在都知道这个道理了，尽管还有人忍不住要在古砖古石上留下点“欠揍”，但相信他是从心底里还是有着点胆怯的。因此可以认为这些人是心里有病。

这个“病”原本起自于好的事情。比如上面所说唐人中榜，光荣之余于碑石书丹，成千古传扬，以至今天的人们还要隔着石碑上的玻璃瞻仰、观摩、赞叹。那石上所见之名也被视做为今天的明星一样。与金榜题名比起，此金石留铭倒更显得永世。

中国人的喜欢留名，兴许概出此因。因为那将意味着标榜，意味着传世。人已经死了，唯名尚留存在世，那可是真真正正的长寿了不是么？因此我见过乡下老家那黑黜黜的旧屋梁上有民国十八年吴氏工匠所留墨迹，大凡是记些上梁的日子之类文字。可是那老屋的主人也许姓张，也许姓王，这个梁姓工匠的留名就全然不顾这些名分，永世就压在他姓人家的头上，不过这个倒也似无人计较，只轮到我今日作一回瞎想。

父亲有从马步芳溃逃后所留战利品中奖获的水墨轴四挂，收藏多年，直至文革中被红卫兵抄走。在我依稀记忆里，那画中一幅于六尺长卷中不过只画一段梅枝，枝上落乌鸦，被视作地面的部分，零落着几瓣残花，反过背面看，则见朱印墨字涂了小半张，是十数枚凡经手收藏之人所留。我就想，谁都涂鸦，谁都最终未能守牢固了，你传我，我传你，好象因为不是自己的就不得为自己所留。透着点资产的意味，背里还不知有过多少金钱利益的交互，如今玩钱的人都去了，画却还在，不禁感慨：人造物，物之贵于人，大概就是拜物主义了。

有一种留名实属罪恶，且此罪于现世里愈演愈烈，几近全民普及，这就是在文物古迹上的刻字。2004年7月，我去京西五塔寺参观，见金刚塔座上有人刻字如“徐少凡 一九六八年二月二日”。算一下，这字至今竟然存在了35年之多。从画面上看，字大概是刻得深了些，很难消除。顿时叫我想起那刻意出名而烧毁古希腊神殿的遗臭万年之人，看眼前这字，真的知道了臭味相投的原理，因为它也臭了35年之久而让人厌恶呀！

这个“徐少凡”现在若见本文，该作何想呢？

留名、留字在现在又有新意。进入现代工业发展阶段后的上世纪四十年代，由美国，后而台湾、日本兴起的“企业统一识别系统”（CIS）其中除MI、BI之外，亦有VI视觉识别一系为三足鼎立，成为现代企业求发展只必须。VI就是以其相对固定的视觉认知符码来传播企业形象。我就想过，这岂不也是一种刻字，一种留名？尤其是VI其中之“标准字”、“标准色系”的运用，简直就是刻字的翻版。原来刻字孰好孰坏，还得看一时一地的多等诠释，多等运作呢不是么？

今天我去北京西便门专此拍摄了某家企业为西便门古建建设所提供地砖上的标记（见下图）。那虽已进化到是用金属制铭牌镶嵌于砖内。其上有该企业全称，该企业省份、地址、联系电话等，尤其是有该企业的LOGO赫赫然其上。因此，我对刻字留名一行为之孰好孰坏认识得就更为强烈。

最后再提那个著名的“胡万进印”为例子，知道这事的人多了，我却认为有必要再提，因为他正是中国人的刻字留名习惯被做到了国际端的唯一一人。我不想褒贬其，就好象多数中国人看了“胡万进印”，难免由心底要生出一股子振奋——“真个性！”、“真牛逼！”（此言摘自网端）而在微软的字库里隐藏了“胡万进印”的胡万进先生其人，是我国汉字字符编码标准的起草人之一，该标准的起草单位为信息产业部电子工业标准化研究所等，参与者亦有陈堃銶、黄疆、胡万进、张建国、陈壮等。

关于“胡万进印”事情的真相我就不做多说，大家只须网上搜看。如果尚有不知者，我在文后也可以写出观察的方法。但是我想与我这小文对题的话该是——在西方被叫做“版权署名”的东西，在中国古已有之，该留则留留芳百世，不该留的则必然遗臭万年！

【附】观察“胡万进印”的方法

新建一个Microsoft Office Word（2000以上的版本）文档，在页面中键入“胡”字（亦有淠、恶、讫、哟、冈、壳、砼、钵、错、镁、翟、卯、曰等三十余种），选择为隶书或幼园体，再将字号设大至500%（至少100%即可见）。再将其选择为“空心字”，然后就看到有“胡万进印”四个字出现在“古”字旁的“十” 字中间（见上图）。其它字可类推。